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李奶奶哼了一声：“你生的好女儿，居然撺掇耀祖找我要钱，她这是安的什么心啊？”
李霞切了一声道：“不是你先让耀祖找我要钱的吗？我这也是学的你啊，再说了奶奶，我一个月往家寄五十还能有多少钱啊？倒是你，吃住在我家，年年还拿大伯三叔的孝敬，怎么也该存了一笔不是？这回你的乖孙出了事，可没见你出一毛钱。平时乖孙乖孙的叫的好听，可真到该出钱了，不还是一毛不拔嘛！”
钟文娟低下头去，盖住眼里的思量。
这个婆婆从来就不是个好相与的，两个妯娌聪明，死活闹着不要她住。只有她家那男人，奉母至孝，接回家来好好养着不说，家里还大部份由她说了算。
要不是家里没钱，这婆婆就是明副其实的老封君。
李耀祖今年犯了两回事，家底都掏了个空，可这婆婆嘴里哭得凶，左一句心疼，右一句乖孙最重要的，却一毛钱都没拿出来过。她心里不是不怨的，只是一开口，就叫自家男人给呛回来了，说她连老人家那点子钱都惦记，差点没给她呕死。
如今见女儿把她的脸皮撕下来踩，她心里简直乐开了花，巴不得在一旁看热闹呢。
她看李霞就从没这么顺眼过。
只可惜，李奶奶哪里允许她看热闹，见她半天不说话，气道：“钟文娟，你说句话？啊，我知道了，我说这小贱人怎么敢说这话，肯定是你撺掇的吧！做媳妇的窥觑婆婆的钱，你也不怕天打雷劈，你看我不让顺子把你休了。”
钟文娟愣了一下，尖叫道：“你说什么呢？怎么就成我撺掇的了？你有钱不肯拿出来全村都知道，也就这傻小子傻傻的以为你真把他当孙子，呸，其实他还没你那屋的几块钱重要。”
李耀祖满脸怀疑地看向他奶奶，只把李奶奶气得差点吐血。
李霞勾了勾唇角，道：“妈，好了，奶奶存的都是棺材本，你就别说了。”
“什么棺材本，咱家西屋那口棺材十年前就打好了，她还要什么棺材本？”这时候还没时兴火葬。李家村对于棺材看得很重，一般老人怕老了儿孙不听话，都会早早地趁着手里有钱时备下棺材，省得死了以后，不孝儿孙一张草席子就把自己埋了。
李奶奶着实没想到，一向隐忍的媳妇会说出这种话来，气得一迭声叫道：“我就知道你这贱人就看不得我手上有两钱。我儿子呢，顺子，顺子，你给我出来。你妈都快被你媳妇逼死了啊。”
李月道：“奶，你别嚎了，我爹今儿去东湾村给人抗包去了，没有晚上回不来。不过我求您啦，你心疼心疼他行不行？抗大包那活那么累，他回来你就让他好好休息吧，别拿你那点破事儿烦他了。不就是李耀祖找你要钱吗？你愿意给给点，不愿意打发了他不就是了。这么多年了，家里啥时候用过你一分钱啊。过年红包都没有过。”
李奶奶嘴唇哆嗦了几下，却见李月直接挽了钟文娟的手：“妈，你做饭去
吧啊。要我爸真赶你走，你还乐得轻松呢。这家都穷成啥样了，大不了咱娘儿俩跟着大姐一块去打工呗。”
钟文娟头一次听到这样的言论，吓了一大跳：“小孩子家家，瞎说什么呢？这话传出去，你还找不找婆家了？”
“你和奶奶不早断了我的路了嘛，一千块钱的彩礼，本来也没有正经人敢上门了。”李月撇了撇嘴，淡淡地说道，好像根本没把这事放在心上。
钟文娟心里却是咯噔了一下，李月的性子她清楚，这怕是记仇了。可她不也是没办法嘛！家里房子没盖，儿子也没娶媳妇，哪哪儿都需要钱，这两女儿，怎么就没一个能体谅体谅她呢。
李奶奶还想再说两句，却见她的宝贝乖孙幽幽地看着她道：“奶奶，二姐说得对，你要是真的疼我，怎么会不给我钱？我就问你一句，这五十块，你给还是不给？”
李奶奶嘴唇哆嗦，想说给，可一想到那可是五十块，她的心就跟被咬了一块似的疼。但要是不给吧，看这架势，孙儿非跟她离心了不可。
眼看李耀祖眼里的怒火越来越盛，她终于咬了牙：“给，奶奶的钱本来就是留给你的，早点给晚点给又有什么不一样？你个傻孩子，可别随便听别人说一两句就怀疑奶奶啊，这是往你奶奶心口上戳刀子啊。”
李耀祖开心了：“我就知道这个家奶奶是最爱我的，不像某些人……”他恨恨地看着李霞，两眼就差喷出火来了。
李霞连忙澄清：“等等，我可没说过爱你的话，你是好是坏跟我有什么关系？”她转身关了房门，再不想理门口那对祖孙奇葩。
当天晚上，李顺荣回家的时候果然累得不行，吃饭的时候，连拿筷子的手都在不停地抖。李奶奶估计也心疼了，下午发生的事，果然没有提半句。
李霞看着这样的老爸心疼得不行：“爸，这活儿这么辛苦，要不明天就不去了吧！”
“哪儿辛苦了，就是费点力气而已，一天三块钱呢，这可是大工资了。而且活也就五天，少去一天就少挣一天的钱呢。”
李霞还想再劝劝，就听李奶奶阴阳怪气地道：“真心疼你爸，就把钱拿出来啊。明知道你爸这么辛苦是因为家里缺钱，一边讲着心疼，一边将钱藏着掖着算是咋回事？”
“妈，小霞给家里的钱够多了，总不能逼着她睡大街吧？”李顺荣硬邦邦地甩了一句。他对母亲也有了怨气，倒不是怪她钱不肯拿出来，而是怪她毁了女儿的好姻缘。
这年头能混上军官的可不容易，而且小刘他看着是很不错的，生生把人气跑，小霞以后还不知道能不能找着这么好的呢！再加上村里最近风言风语的，他做人老实了一辈子，哪想现在居然被人戳着脊梁骨骂他卖女儿，不把女儿当人看。
李奶奶前半辈子也算是顺风顺水了，她是地主的女儿，破四旧打地主的时候，她家被抄了，老爹被抓去批斗。不过她运气好，嫁给了能干的李爷爷，生了三儿子也都算孝顺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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虽然老头子死后，大儿媳和三儿媳不待见，但每年也会给她笔钱。本来这钱是给李顺荣的，老人家生活嘛，总得有要生活费不是，三个儿子哪有让老二一人独自承担的理儿。
可是李奶奶就装作不知道这回事，所有的钱都搂到自己的怀里，藏得死死的。
她坚信，只有所致在自己手里的钱才是亲钱。
老二是个听话的，虽然跟着儿子媳妇过活，但是家里事泰半还是她说了算。哪里像别的老头老太，在儿子家只能缩着脑袋过活。
哪知今天被孙女挤兑了一通，居然儿子对自己也不尊敬了。
她当下就把碗给扔了：“老二你啥意思？”
李顺荣正喝汤呢，也没想到自己说的话会惹母亲不快。毕竟他说的是事实。他手本来就有些抖，被李奶奶这一吓，一碗热汤就洒了一桌子。还好躲得快，不然腿都得被烫着。
钟文娟连忙站起来：“他爸，你怎么样？有没有烫着啊？”
李顺荣摇了摇头，一脸茫然无奈地看向他妈：“妈，你这又是咋了？”
李月眼疾口快，见李奶奶想撒泼忙道：“奶奶，你看看我爸，今儿抗包抗得手都不稳了，你要是实在有气，就冲着我来，别再折腾他了。爸，你先吃饭，吃完就去歇着吧。明天要还想去，今儿不休息好可不行。”
李霞去厨房又拿了个碗，盛了碗汤递过去：“爸，先吃，我明儿去村长家打个电话，看看能不能给你在北京找个轻省些的活儿。”
“不成的，你爸大字不识几个，去打工哪儿有人要啊？”
“爸，这个等我明天打完电话再说，你先喝汤啊。”
李奶奶看着这一幕，再气也不好发作了。她算是看明白了，昨天的事，怕是这两孙女都记恨上她了。儿子虽然听自己的，但也心疼这两赔钱货，真把事情闹僵了，讨不着好的那人肯定是她。
她气哼哼地离了饭桌。
李顺荣疑惑地问道：“文娟，妈这是怎么了？”
李霞道：“爸，你别管了，吃饭吧。”
李耀祖闷声吃饭，他本想告李霞一状的。奶奶说了，她有钱不肯给他这个弟弟用，肯定是想拿着去养小白脸。虽然那个姐夫看起来一点都不白。
但是他却不敢，万一爸问他要钱干什么？他可回答不上来。
今儿那工地的活有些重，说是抗包，可抗的全是八十来斤一包的大磁砖。为了争取明天人家还愿意要他干，他跟村里人都是努力挣表现，半点不敢偷懒。
可虽说做惯了农活，一直抗那又重又硬的东西也着实累得厉害。虽然觉得家里头可能出了啥事，但他却是没什么精气去管了，喝完汤后便迷迷糊糊地去睡了。